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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简介
阎政平,74岁,退休语文教师,家住兰州市七里河区金港城小区,因用砖块连砸违章车辆而引起关注。
老人挥砖砸向违章车
老人挥砖砸向违章车
贴在信号灯柱上的“宣战书”
对话动机
7月9日晚,兰州七旬老人阎政平,在所住小区门前人行横道上,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,连砸14辆闯红灯的违章车,引起社会关注和热议。
有人赞成他的行为,认为闯红灯的司机拿他人性命当儿戏,应该得到教训;也有人反对他的过激行为,认为砸车也是违法行为,不应提倡。
昨日,针对砸车引发的话题,本报记者电话采访阎政平。
另据《兰州晨报》报道,昨日,兰州七里河交警大队,加大对金港城北门前斑马线上车辆不礼让行人的查处力度,并派警到小区门前执勤,斑马线上几乎没有了车辆闯红灯的现象。
7月9日晚,在小区门口砸了14辆闯红灯的汽车后,74岁的阎政平和他手里的板砖,成了热门话题。
他是兰州市七里河区金港城小区居民,“多次在斑马线上差点被撞死”的经历,让他萌生砸车念头,意图用这种激烈的方式,表达对违章司机漠视行人生命权的不满。
阎政平承认,砸车是违法行为,但是他又反问,“有别的办法吗?”
这位退休语文教师,平日里儒雅坦荡,喜好文学和摄影。那一夜的砸车之举,让他博得了从“老英雄”到“瞎胡闹”的诸多不同评价。还没有警察跟我正面接触过
新京报:你砸车的时候害怕吗?
阎政平:不害怕,我可以说是“蓄谋已久”,各种情况都想到了,不会怕。
我计划好了砸车的时间、地点、砸车的部位,我要保证自己安全,也要保证车内人员安全,车窗玻璃我就不会砸。
新京报:砸了多久?
阎政平:7月9日晚上,从7点多砸到9点多,我自己数有14辆车被砸。
第一个被砸的是出租车,他下来找我理论,我问他是想找事,还是想赚钱?想赚钱,赶快开车走,吸取这个教训;想找事,我打电话报警,让警察过来评评理。
他听了我的话,加上有群众已经开始用拳头砸他的车,他就只好走了。
新京报:现场群众对你的行为有何反应?
阎政平:小区门口聚了很多人,我每砸一辆违章车,人们就叫好。有一辆车被砸后,开出好几十米,司机停车报警,说是有人聚众闹事。不久,警察来了,还没找到我,群众就围着警察说,为什么要找人家老头的事儿,这个司机闯红灯,你们怎么不管?
警察可能发现事实与报警不符,就回去了。
新京报:后来警察没再找你?
阎政平:时至今日,还没有一个警察跟我正面接触过。在我砸过的第二天,新闻闹大了,砸车的地方来了5个警察维持秩序。
我想,警察一来,我再砸就不合适了,本来我想连砸一星期的。
新京报:很多人支持你,有没有人跟你一起砸?
阎政平:有人想参与,我坚决反对。我一人做事一人当,别人一插手,制造出啥灾祸来,我负责不起,也于心难安。
我砸车的那个路口,在附近民愤极大,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支持我。这个路口在去年年初,还没装红绿灯,就撞死过一个老太太。谁知道装了灯,照样很危险。砸不砸车以是否闯红灯为标准
新京报: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砸车的想法?
阎政平:有好长时间了。我退休十几年来,一直喜欢摄影,还经常骑着自行车下乡。这几年,汽车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不讲规矩。
我现在自行车是不敢骑了,但还是喜欢户外运动,每天都要到小区对面的百合公园放风筝、散步。可是,好几次差点被汽车撞死在斑马线上,有红灯,司机们好像看不到。
不光我们小区门口,市区很多路口,你要是怕死,二三十分钟也过不了马路,汽车根本不会让你。
新京报:有没有直接触发你砸车的导火索?
阎政平:7月7日,本地的报纸说,今年前6个月,兰州有6个人被撞死在斑马线上。我就想,不能再拖了,决定在小区门口砸车。
早在今年春天,我气不过,在这个地方也砸过一辆车,动静没这回大。
新京报:那天晚上,如果遇到特殊牌照的车闯红灯,你还会砸吗?
阎政平:我还砸。我开始砸车就想好了,砸不砸车,以车闯没闯红灯为唯一标准。
新京报:当时有人下车找你的事吗?
阎政平:有两个司机下车跟我吵,我说汽车应该礼让斑马线上的行人,见到行人应该减速甚至停车,这是公认的文明准则,你们懂不?
但是,我发现,那些小车司机遇到有电子眼,和大货车经过的路口,就会比较老实。他们也怕罚款,也怕被别的车撞上,也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,可为什么偏偏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呢?
我砸车那天晚上,有一辆车闯线从我身后猛冲过去,擦过我的身体,等我反应过来,想扔砖头过去,胳膊已经举不起来,被擦伤了。都憋着一股气,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
新京报:有人说,你可以举报这些违章司机,不一定非要以身犯险。有没有考虑过在路边给闯红灯的车拍照,再交给警察?
阎政平:我年纪大了,两年来很少动相机,也没时间和精力天天守在那里。再说,我拍几张照片给警察,即使处罚了他们,也造不成大的影响。他们下一次路过这里,说不定还要闯。
新京报:你想要什么样的影响?
阎政平:全社会都正视这个问题,让死在斑马线上的人少一些,尤其像我这样的老人,在马路上规规矩矩走路,说不定就祸从天降。
你看,兰州前半年死在斑马线上的6个人,没成大新闻;我一砸车,反倒成了大新闻。那6条人命,难道就没我砸车重要吗?
新京报:有人批评你,也有人支持你,网络调查显示,78%的人投票赞同你的做法。你对此怎么看?
阎政平:大家都憋着一股气。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,也不是我们小区和兰州市的问题,是全中国普遍存在的问题。我觉得,很多人都有类似经历,大家应该站出来维护我们的权益。
新京报:你一名老翁上街砸车,来制止闯红灯,有人认为是法治的悲哀,你觉得呢?
阎政平:这是“小事大问题”。警察也想管呀,可是管不住。我砸车第二天,来了好几个警察执勤,我在旁边站一会儿,发现只要警察一不留神,有的汽车还是能闯就闯。
所以,这个不能简单地怪警察。我是个人行为,不鼓励人们去砸车
新京报:可是有司机说,有的行人在过马路时,很多人也不看红绿灯,不走斑马线。
阎政平:这种情况确实存在。交通安全并不只是汽车的责任,大家都要注意。具体到我本人,我从来不违反交通规则,我老老实实走路,还提心吊胆呢。
新京报:你的亲戚朋友有没有开车的,你坐他们的车,会礼让行人吗?
阎政平:两个亲戚有车,我一坐他们的车,就要求他们遵守交通法规,他们都听我的。我觉得这个要将心比心,互相体谅,开车的人也有步行走路的时候。
新京报:家里人支持你砸车吗?
阎政平:不支持,儿女都劝我别再砸了,怕我被车撞,也怕人报复我。我看报纸说,这个路口准备装电子眼,那就好了。我原来打算砸一个星期,现在就先缓缓吧。
新京报:有人说你砸车是违法行为,你怎么看?
阎政平:我承认我违法。事发后,亲戚朋友,还有我的学生,都给我打电话。有个朋友说我是“以违法行为,制止违章行为”(记者注:机动车闯红灯其实是违法行为),我认为说得非常好。
不过,我不激烈一点,又哪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?我不后悔,我也是被逼的。
新京报:如果对你的学生,你会不会鼓励他们用砸车,来教训闯红灯的汽车?
阎政平:不会,我不愿意看到学生去惹祸,我也并不鼓励人们去砸车。我是个人行为,还是那句话,一人做事一人当,别人没必要学我。
新京报:想没想过,警方有可能拘留你?
阎政平:想过,但拘留并不是我考虑的首要问题。我主要目的是造成影响,让全社会重视这个人命关天的斑马线。我想找一个律师顾问,请教一些问题。我砸车,但我也尊重法律。我会不会再砸,也很难预料
新京报:被你砸过的车,后来有车主找你索赔吗?
阎政平:有,我听邻居说有个小伙子过来找我,说那天晚上被我砸了车,想让我赔。
新京报:你会赔吗?
阎政平:赔不赔钱先不说,我会请媒体到场,咱们各摆各的理,看看究竟是谁的责任。
我要对被我砸车的人说,请谅解我的苦心,我没有恶意,属于被逼无奈。也请全社会重视交通安全,尊重生命,不要闯线闯红灯。
新京报:现在你觉得砸车的目的达到了吗?以后遇到汽车再闯红灯,还会砸吗?
阎政平:应该说初步达到了我的目的。媒体这么报道,这有轰动效应,会有一些作用的,但,是不是那个路口以后就安全了,这个很难说,我会不会再砸,也很难预料。
新京报:你觉得自己是个怎样的人?
阎政平:我做了30多年语文老师,喜欢看书写东西,写我十几岁从山西老家逃难到兰州的经历。这是我的一面,另一面,我喜欢打抱不平。
新京报:以前有过什么打抱不平的事情?
阎政平:我每天过这条马路,是要去对面的百合公园玩。这个公园是区政府建的开放式游园,前几年租给一个什么嘉年华经营。
我就给政府写信,公园是老百姓的钱建的,不能让一个部门为了点租金租给私人,让老百姓不能进去玩。
新京报:你的反映有用吗?
阎政平:可能有点用。前年公园的租期结束,我听说政府不同意续租,就又成了公共的地方了。
新京报:此前关于你砸车的报道都用了化名,你介意向公众透露你的真实姓名吗?
阎政平:事情到这个份上,我也不在乎了。我叫阎政平,政府的政,平安的平。